正因為本能是與生俱來,無需教授,所以讓人心疼。

 

貓,特別是上了年紀的貓,預感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便悄悄離家出走。走得越遠越好,反正不能被主人找到。在寂靜陰暗的一角默默閉上眼:死是一件孤獨的事,死在家裡讓主人看見讓主人傷心,不好。

 

蛇是一群冷冰冰的傢伙。可是在寒冬裡它們也會成批地擠在一起,目的只有一個:為了溫暖。

 

自然法則如此,一些動物要活下去,另一些動物就必須死。正破殼而出、爬向大海的小海龜就極易淪為海鳥的美餐。從海灘到海水的這一段爬行,對海鳥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天堂,同時也是毫無防衛能力小海龜的亡命之旅。它們當中的絕大多數在出世的幾秒間當即斷送生命。為此雌海龜們不覺間達成默契:以數量取勝。會有那麼一晚,成千上萬的雌海龜聚集在海灘,孵化產卵。這樣,即便等小海龜睜眼,上方盤旋著黑壓壓的海鳥,即便海鳥們易如反掌地一只只吞食,但總有吃飽的時刻吧。那麼多的小龜,晚些破殼的,在肚子撐得圓鼓鼓的天敵下面,便獲得了稍大的逃生機會。

 

孔雀蛾的壽命只不過兩三天,在這期間它們不會像別的蛾那樣飛來飛去忙著覓食,它們不會想到要吃東西。它們一生所做的事只一件:尋找配偶。無論路途怎樣的遙遠、艱難,總要找到,那個同樣綻放須臾的伴侶。

 

你若是傷害了蜂群中的一隻蜜蜂,它的數以千計的同伴們便會為它報仇,它們從來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可一旦離開蜂群,它們立即變得互不相認,對同伴的不幸,無動於衷。

 

小鹿在此淒厲地呼喚母親。走散了嗎?不是。其實小鹿清楚母親在哪兒——腳下的殘骸,已被啃噬得所剩無幾,但氣味仍在。小鹿繞著母親哀號,它不會隨鹿群而去:它將守在這兒,直至猛獸現身逼近,賦予它相同的命運。

 

這是豪豬,遇見敵人即刻背過身,展開渾身的刺,這讓敵人望而生畏。就算有某個敏捷的獵手僥倖做到正面攻擊,將其一口咬死,也無從下嘴。只要碰到它的刺,那刺就將寄居在獵殺者體內,每天往身體裡延展一點,再延展一點,終會刺穿軀體裡的重要器官。於是:縱使豪豬一命嗚呼,它也會拉著敵人陪葬。

 

生活在沙漠的白娘娘蜘蛛,危險在即,這種白色的小蛛會將身子縮成一個圓球,輪胎似的滾:平滑無際的大漠之間,只見這模糊而纖細的小生物快馬加鞭地滾啊,滾啊……

 

還有跳蛛,顧名思義善蹦跳的蜘蛛。求愛之時,雄蛛的生死完全取決於它的舞姿。跳得優美得體,方可得到雌蛛的青睞與接受;跳得不好或出了差錯的話,它會被雌蛛毫不留情地吃掉。

 

閃閃發亮的夜光蟲是蝦的食物。夜晚,它們附著在蝦的形體之上。倘若蝦一動不動,就無法吃到它們;而蝦一動,夜光蟲們星星點點的亮度便可在蝦四周形成絢麗的光芒。這光會引來蝦的天敵——烏賊。烏賊吃了蝦:夜光蟲的安全便又多了一份保障。

 

科莫多巨蜥在結束了短暫的交配後,雄巨蜥會做出其他爬行動物都不會有的溫柔舉動:在雌巨蜥身邊守上幾天。

 

川端康成在《花未眠》一文中說道:「如果說,一朵花很美,那麼我有時就會不由自主地自語道:要活下去!」

 

我相信這會是每一個良善之人的感官裡均存有的一種本能。

 

(季飛蝶薦自《遼寧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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