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武道與禪 中國佛教傳入日本,是公元6世紀。有人認為,中日文化交流歷史悠久而輝煌,而最重要的「使節」、最直接的媒介,就是佛教。

日本佛教雖然有多種流派,但最具代表性的仍是「禪宗」。源自印度,在中國與老莊思想、魏惡玄學、儒家思想相滲透的中國禪宗,是宋朝時傳入日本的。

日本人榮西、道元所傳的「臨濟宗」、「曹洞宗」,在日本流傳最廣。佛教由於修行的方式,對教義理解的差別分為不同的流派,不同的流派有不同的適應性。

日本的佛教中有「天台是宮家,真言是公卿,禪是武家,淨土是平民」之說,同樣是在武家中流行的「禪」,又有「瞑想式的參禪」與「動中禪」之分。

但這些無礙日本武士對佛學禪宗的借鑑。   

 

文以佛學立心,武以技藝練體 

日本,武土掌握權力的年代長達700餘年,作為統治階級的武士,除以武力治國外,有必要具有精神方面的教養。

鐮倉時代的上級武士,十分留意密教和禪的修行。

室町時代,有「文武兩道」如「車之兩輪」之說。所謂「文」就是宗教、學問、藝術。

這些是知識的、美的感受性的、「心」的作用的產物。相對於此,「武」就是身體訓練。

在日本歷史中,「文」與「武」或「心」與「身」的鍛鍊是不可分的,所以武術在日本不是單單的技術,而是逐漸地變成藝術性與精神性很高的(教養)東西。因此日本武道與佛教、藝術等的關係很深,具有內在性很高的特質。

例如在習武的道場設神壇祭祀,在神社進行「奉納比賽」,先拜神,再與對手互致禮節。在技藝的磨煉中促進養成信仰之心,加強與他人交流。日本武道在今天還吸引這麼多歐美人的關心,其深厚的精神性是一個重要的理由。 

日本的武道源於鐮倉時期,在日本歷史上,幾代武將都是禪的熱心修行者,如北條時宗、上杉謙信、武田信玄等著名戰將,都親歷寺院參禪,或是請高僧大德至家中請教實踐的。被稱為明治三舟的勝海舟、山崗鐵舟、高橋泥舟是日本明治維新時期叱咤風雲的人物,他們都認為,自己是通過禪修、練劍,達到大智大勇、視死如歸的境界的。

劍是日本武道的代表,在日本劍道的秘傳書中,似乎常有什麼文字同劍技沒有直接關係,看到的只是一些禪味十足的片語只言或詩一樣的警句。例如在授予本派傳人以「師範」資格的最後證書上,只寫了「一圓相」三個字。這是佛教大圓鏡智哲學的一種比喻。

在劍術神陰派的秘傳書中,有一句叫做「西江之水」,從字面上,根本看不到它同劍術有絲毫的關係。這是禪機對話中的趣意。  

 

借鑑佛教「三學」的修煉 

佛教思想中有代表性的「三學」,這就是「戒、定、慧」。

戒,就是約束自己的身心,端正自己的姿勢,在每天的生活中加以實踐;定,就是瞑想,是摒棄雜念,淨化內心的內在的實踐,心集中於一個對象,不使散亂,高度的精神集中;慧,就是通過「戒」與「定」的過程實現自己,就是得到悟的智慧。

佛教的三學修行中,「戒」與「定」是過程,以和為道而行,前方「慧」這個「悟」的世界就開通了。

從武術來說,到「悟」,則入「無心而入自然之妙,無為而窮變化之神」的境界。 

 

日本現代的武道研究者田守中等人,引佛教的「三學」與武道修煉的3個階段比照: 

戒:全部生活的準則與實踐=作為武道修行者基本的態度與姿勢;技術修煉中準則與實踐=稽古(練習)、修行中追求的姿勢;技術及與之有關的準則與實踐=形(類似中國武術的套路)。 

定:把技術遷移到實戰的心理狀態中=心法。 

慧:戒+定=超越生死。 

 

在「戒」的階段鍛鍊的技,與在「定」的階段煉的精神,作為「身心一如」集約在技術水平(實踐)中,可以稱為「技」與「心」的一體化。

日本武道典籍的《兵法家傳書》、《五輪書》等都有詳說「身體與精神」、「技與心」的平衡,一般用「心技體」、「氣劍體一致」、「懸(動、進攻)待(靜、伺機)一致」表示。

他們認為:「有志於劍之道,潛心向學,磨煉技藝,隨著劍技的進步,精神自然而然就得到提高,……只是佛與武道不同之處在於,相對於一方是在『行』之中『煉心』作為直接目的,武道與藝道則是在為達成具體的目標的努力中精神隨之修成」。  

 

死亡的哲學、行為的哲學 

日本早稻田大學教授富木謙治先生認為:「人是智慧的動物,具有理想、追求夢想。科學的進步使人的生活便利、豐富而多彩。但是,人的最終、最強的慾望是對生命的追求。這種追求表現在對死的恐怖與生的不安。能夠根本上解決人內心不安的不是科學而是宗教。——禪的特色是站在超越生死的立場,養成『生的時候堂堂正正、死的時候大義凜然!』的態度。宗教是通過把有限的人生歸於無限的神而得到安寧」。 

江戶初期的禪僧澤庵,是將軍家光、劍術名家柳生宗矩的禪師,他對武道的心理狀態有如下的說明:初學者與拙劣者的心理狀態稱為「無明住地煩惱」,這意味是處在迷茫的、昏暗的境地。

與對手相向時,只拘泥於對手劍的動作,只注意對手身體的動作,或只注意自己揮劍,注意為被周圍所分散的狀態,不是真正高明的心理狀態。而相對於此,名人與高手的狀態稱為「諸佛不動智」,這就是前後左右八方能應對的心理準備,心不停留於固定的一處,是自由自在、行動自如的狀態。這種狀態,澤庵稱之為「正心、本心、無心」,相對說,門外漢的「無明住地煩惱」的狀態稱為「偏心、妄心、有心」。

武道的稽古要超越「被某一事物所拘絆的固定的」方式,要訓練到不被任何事物所拘、自由自在的心理狀態。這種訓練繼續下去就到達「無心無念」狀態,就是通過技術的不斷重複,隨著身心鍛鍊,從有意識的動作進入無意識動作狀態。 

在日本武道練習場上,在日本武道傳書中,在日本劍士的頭巾上,經常看到「拳禪一如」、「劍禪如一」的字樣,日本武道界是如何借鑑佛教的禪宗呢?鈴木大拙認為:「原來禪在日本從一開始就同武士的生活發生了密切的聯繫,雖然禪從來未暗示過他們去從事那種嗜殺成性的職業,但禪確實被動地支持了悟入禪境的武土們。這種支持具有道德和哲學上的雙重意義:道德上要讓武士們在一旦決定進路之後,就勇往直前,決不後退,哲學上使武士們明曉生死並無差別。這種決不後退的精神自然是來自哲學上的確信,不過禪宗是一種意志的宗教,因此,和哲學相比,禪在道德方面也許更能激勵武士的精神,當然,禪在哲學上是反對理性而注重直覺的,認為直覺才是到達真理彼岸的捷徑。

這一切,都使得禪對武士階級產生了巨大的魅力。武士階級的精神比較單純,絕少沉迷於哲學上的苦想,這種根本的稟性決定了他們必然要去尋求禪的精神,這或許就是武士與禪之間發生密切關係的主要原因之一。禪的修行單純、決斷、自恃、克己。這種戒律式的傾向同武士的精神是一致的。作為武士,就應直視眼前廝殺的對手,而絕不能左顧右盼;為了粉碎敵人,他必須勇往直前,而絕不能有物慾、情愛以及任何理智方面的邪念。

真正出色的武士,應是一個嚴格修道者和苦行僧,而禪正是在他需要的時候,授予他這種鋼鐵般的意志」。 哲學可以借助理性去躲進安全港,禪則直接訴諸於行動,而最有效的行動就是一旦決心已下,就要勇往直前、絕不回頭。這點上,可以說禪是一種武士的宗教。他們嚮往著能像櫻花隨風而逝那樣去走向死亡,這種對死的態度正與禪的教義完全吻合。

日本人沒有什麼特別的生命哲學,但卻有死亡哲學,雖然這種哲學有時看上去有些魯莽。武土的精神由於吸收了禪而成了自己的哲學並一直波及到一般民眾。在以後的時代中,民眾即使不接受武士的專門訓練,他們也能把握武士的精神而時刻準備著為自己的理想去獻身。

日本的著名武道家都注重禪的修養,當代日本劍道的練習中,「默想」是練習中必經的一環,練習的開始之時與結束之前,都要「默想」幾分鐘,這是「禪修」在現代武道中的表現。   

 

結論

(1)中國武術與日本武道與佛教都有密切關係,但兩者在對佛教、佛學借鑑的取向有很大的區別。

(2)在中國,佛教寺院作為特定的環境,為中國武術的整理、傳承產生巨大作用,如嵩山少林寺與少林武術。

(3)中國武術大多數是生活型武術,普及的層次是平民,簡單易行為平民所喜愛。借佛教樹流派之威望,借佛教的戒律立武術流派的門規,是中國武術借鑑佛教的典型之處。

(4)佛教禪宗的「悟」的方法論與「空」的世界觀,為中國武學的建立提供辯證的思維。借佛學之思維立武術技術體系。這類人較少,但代表著中國武術借鑑佛教的精華所在。

(5)日本武道以「文武兼修」為「車之兩輪」,文以佛學立心,武以技藝練體,把佛學作為武士必修之課目。

(6)日本武道特別注重練「心」,以佛學之「空」的學說,強調「無心無構」是日本武道借助佛學理論之特別之處。借助「悟」的方法建立行為哲學,憑直覺而果敢行動。 

(7)日本武道以禪之理念,建立死亡哲學,以「生死一如」認識死亡,強調以「平常心」面對搏殺的對手,消除對死的恐懼;「默想」作為「修禪」方法,在現代日本武道,特別是「劍道」中廣為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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