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咒

古之志士、遊俠、公差及江湖上人，在待人接物或遇辱、遇警時，行坐、飲食、住宿時，皆有其防身經驗，現擇其當今仍可參考者錄於後：

一、待人接物、遇辱、遇警：為人在世，以和為貴，以忍為高，「韓信受胯下之辱，張良有進履之謙」，至今傳為美談。朱熹曰：「臨事三思終有益，讓人一步不為愚。」蘇東坡曰：「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矣。」又有人曰「百戰百勝而無常勝」，與人鬥一百次皆勝，若在一百零一次敗了，則前功盡棄，一世威名便倒了，故儘量不打，打則必捨命戰而勝之。為人禮讓謙恭，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忍能化解對方怒氣，忍能喚醒對方良心。弱者能忍，使人同情，強者能忍，令人尊敬，我認為「忍」實乃處世之法寶，防身之絕技，因此我提倡「學武先學德，練功必練忍」。「忍」是練武者必練之第一大功夫。倘遇到忍而又忍，對方反而得寸進尺，步步欺逼，使忍無可忍，非鬥不可時，則應將生死榮辱置之度外，「克己從人人不諒，一皺眉頭起殺機」，迅疾出手將對方制服。怕死更易死，無所畏懼，勇往直前，方可取勝，拳諺所謂「一夫捨命，萬夫莫當」是也。故我提倡：一忍，二讓，三嚇，四打。一忍是：別人罵我，辱我，欺我，裝聾作啞，只作不知，忍於心中，其或可止。古語云：「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不與小人一般見識」。二讓是：其必定要喊應我來辱罵挑釁，我能躲讓開即走開，不能走開便勸說：「朋友，我們無怨無仇，何必欺人太甚。」用過去的江湖話說就是：「朋友，大路向天，各走一邊。」待鄉鄰親友，仁愛為懷，信義為本；對處境艱難或自私者，待之以恩義；好勝者，避其鋒芒；人有恩於我，應牢記，人有損於我，可忘掉；禮賢下士，敬老親賢，自然無事。若有不懂味者，一忍二讓還不行，第三便是嚇唬他：「朋友，站穩點，別自己跌倒了。」意思是，想清楚，別激動，如果動手，你必定吃虧。或者就當場顯點功夫給他看，讓他知難而退。如李抱一《湖湘技擊紀聞》載：「伍再先，善輕功，在漢陽碼頭船上，遇一夥強人，他聳身一躍，輕如飛燕，轉瞬已在桅顛，桅高數丈，顛小不能容足，伍一足側立呼喊，半響始下。眾強人大驚：此而與敵，枉自送死。於是徐徐引去。」一般不要打，因為一開打，則各不顧生死了，「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無論是勝是敗都不值得，不戰而勝為最高。四打是：最後萬不得已，遇到了景陽崗上的老虎，你打它，它要吃你，你不打它，它也要吃你，歹徒必欲制我於死地，真的非打不可時，則行使正當防衛之權利，此時無甚規矩可講，無甚死生可顧，「先下手為強」，「眼快不如先動手」，「後發先到」，死生之念一破則勇，勇則快；打之要素一是快，二是手重，拳諺云：「百打百解，萬打萬解，快打無解，力大無解。」又道是：「一打雄心二打力，三打手法四打計。」如地勢高低不平或颳風，可搶佔上風或有利地形，如有日光或燈光，應背光而立，讓敵對光站，他被光晃眼看不清我，我卻看得清他。如晚間被敵所圍，可滅燈開戶，取武器隱門後，敵入則先斷其手足，因為手足斷傷不了性命，並且功夫再好者，手足一斷便沒用了。如不能以力取勝，則以計勝之，可假敗倒地，敵來擊我，或以足鉤敵腿翻轉傾跌之，曰「烏龍絞柱」，或雙足蹬其面門胸腹，曰「兔子蹬鷹」，如敵從後抱我，則以腳向後勾踢其下陰，曰「白馬現蹄」，或以後腦擊其面門，或鼓勁向後頓肘擊其胸腹。遇敵眾我寡時，未打先觀好退路，可打則打，不可打則以藥撒其目而逃，「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是也。如其已近身，或膝頂肘擊，勝似拳打腳踢，或擒賊先擒王，將敵魁首制於手中，要挾其退。我有一徒，被歹徒十餘人圍攻打倒在地，便急中生智，將對方為首者之下陰捏於手中，稍一緊手，其如殺豬般嚎叫，於是對其餘人說：「都給我退開，不然捏死他！」於是皆退。現錄打歌於後：「出手三不顧，相打靠雄心。容情莫動手，動手莫容情。兩邊松打緊（謂敵強於我應側身走邊進），中間緊打松（我強於敵從中進洪門）。兩段隨手法，兩塊帶牌風（謂靠平時多練，戰時無定式。熟能生巧，得心應手）。手是兩扇門，全靠腳打人。上下難全顧，觀敵看上身，遠肩先出擊，腰挺腳必蹬。其退可站（防中計），其進可攻。進步如五虎破曹，退步如過關斬將，無人可敵。

二、行坐：夜行應穿黑衣或灰衣，著軟底鞋。行路遇轉彎或障礙和可疑處應先閃一旁，「投石問路」，「打草驚蛇」再通過。轉彎須轉大彎，遠遠注視拐角處防其有埋伏；如遇對面來人則早讓到靠裡面安全的一邊，防被突襲推下山崖或水中；如遇拄枴杖者須防從下往上挑、撩；扛扁擔者防從上往下砍、劈；如遇陌生人同路應讓他走前面，如兩朋友同路應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距離太遠不能互相呼應幫助，太近則防被人「一網打盡」。坐應雙腳落地，以便隨時禦敵，站應背靠牆，可防從後襲擊。

三、飲食：不瞭解者敬的煙不抽，如出於禮貌非抽不可時，先在手中帶上一支菸，其煙遞過來，迅速換上自己的煙再抽，因煙中可置迷人藥、毒藥。不瞭解者敬的酒最好不喝，有一種特製的轉壺，即使一個壺中倒出的酒，也可他自己的無毒，你的有毒，即使壺中酒中無毒，或已先在你用的空碗中下毒，即使壺中碗中都無毒，他也可在指甲中帶毒，乘倒酒時浸入你酒中，所以最好不喝，如出於禮貌，非喝不可了，臨喝時應互換再喝，或者說太多了喝不完，將自己碗中酒倒一點到他碗中，見他喝了才可喝。其他茶等飲食都與此相同。

四、住宿：「夜晚先投宿，天明早登程」。天將晚不貪路而投店住宿，防錯過旅店，奔於荒野遇到歹徒，另外早進旅店可選擇安全可靠房間，如遇黑店覺不對頭，也好作戰鬥準備或退出另投店住宿；天明早起趕路較安全，因一般歹徒過了半夜即收手回家。另外，住店進房應查門窗板壁地面看有無活動機關或可疑之處。下舉一例：古時有一俠客，投宿住入黑店樓上，見床下襬一鍋，拿開一看，下有一洞，俠客心知不妙，，仍將鍋覆蓋原處，不動聲色伏於旁，午夜，果有謀財害命者從洞口爬上，但一伸頭便被俠客斬了。另外，住進客房便應將門窗閂好頂好，有人敲門先從縫中看清再開，隨即閃於門後，如歹人入則出其不意擒之，另外睡時頭應靠有牆的一邊，手不要放被內而放被外胸前，萬一歹徒前來，有利搏鬥。特別應注意的是出門人千萬莫賭莫嫖，免中圈套。

以上所述，有本人切身親歷之經驗，亦有學習前人之心得，防身之術繁多，非某一人所能盡知者，亦非紙上數語所能盡言者。佛教以其超脫來擺脫人世間的是非與煩惱，以因果報應來勸人為善，有其高妙之處，武術以忍罰相加，恩威並舉來防身禦侮，匡扶正義，更有其積極意義，中華傳統武術文化博大精深，我之所言僅如滄海之一粟耳。

原載《中華武術》（1991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