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咒

2011年4月22日至24日，“紀念一代宗師買壯圖誕辰206周年暨非物質文化遺產心意六合拳研討會”在周口市召開。上海、武漢、河北、天津、山西、陝西、安徽等地數十位著名心意拳專家、學者與會，提交論文50多篇。其間，周口市心意拳基地小學的百余名學生進行了精彩表演，來自各地的買氏心意拳傳人，也在現場演示了四把捶、十大形、雞行步、七拳、裹橫等心意拳法。

魯山縣買壯圖第四代和第五代嫡傳後裔買貴生、買志強父子應邀與會，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買志強在會上追根溯源，闡釋了買氏心意拳的精髓，從不同角度闡明了弘揚先師精神和拳法的現實意義。40分鐘的發言，贏得與會者經久不息的掌聲。來自安徽的代表抱拳道：“我們是宗師買壯圖心意六合拳飄到蚌埠的一片樹葉……”哈爾濱《精武》雜志社總編吳憲民還將一塊題寫著“精武百傑之心意拳名家買貴生”的台匾，贈送給了買貴生。買貴生父子及魯山縣買氏心意拳傳人鐵中華、石孩，與同門各支的專家、學者切磋交流，引起與會者對先師買壯圖的深深追慕之情。

4月29日，買志強告訴筆者，此次研討會是周口市體育局和心意拳協會、香港《中國功夫》雜志社共同舉辦的。據與會的《中國功夫》雜志社總編樑偉明介紹：上世紀80年代，國內重視對傳統武術的挖掘與整理，曾經在海內外興起中華武術熱。但後來由於社會上推崇體育比賽中的競技武術，使得最有價值的傳統武術，隻能在民間流傳處於自生自滅的邊緣狀態。作為珍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對源遠流長的中國功夫進行搶救性的挖掘與整理，刻不容緩。自明末興起傳承至今的心意六合拳，與太極、八卦並稱中國三大內家拳。2008年，由周口等市申報，心意六合拳得以名列第二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一久負盛名的拳法，其根脈就在魯山縣黑虎橋的回族買家。買壯圖之所以成為不世出的大宗師，不僅因為他身懷絕世武功，弟子遍布全國，最重要的是他武德高尚，從不恃才傲物、以強凌弱。沉心而思，正是眾多這樣的大師，用他們如絲如縷、斑斕芬芳的高貴精神，匯流成了長江黃河一樣的燦爛博大的中華武術文化。

十易寒暑成大器

《魯山縣志》有載：“道光八年（公元1828年）前後，買壯圖拜郟縣郎廟人張聚為師，習練心意六合拳。該拳為明末山西平陽府蒲州人姬際可所創。清乾隆年間，洛陽馬坡人馬學禮學得此藝。馬學禮的徒弟有洛陽人馬三元和南陽人張志誠。馬三元武功甚好，遠近拳師與之交手無不敗北，可惜早卒，無傳人。張志誠將武藝傳授給李政，李政傳於張聚。張聚收兒子老根和買壯圖為徒。”“買壯圖勤學苦練，十易寒暑，硬功、輕功、氣功造詣精湛，藝臻化境。他與人較量，常把對方騰空擊出丈外，又疾速上前接住，使之不至跌傷。”

另據多種史料記載：買壯圖（1805~1888）生於魯山縣魯陽鎮，曾拜心意門大師張聚為師，勤學苦練數十載，把心意六合拳完善為以爆發力為核心的優秀拳種。他創出的買氏心意四把捶充分發揮了心意拳在武術技擊中以少勝多、以短敵長的功能。他行俠仗義的生平事跡，被編成評書《壯圖傳》廣為傳唱。買壯圖晚年安居魯陽鎮黑虎橋一帶，授拳術、槍術給族人。匯集平生所得，著成《武功正宗》一書。而今，其後人買貴生、買志強的練功圖釋被載入《中國武功圖典》等書刊。

買壯圖祖籍孟縣桑坡村。明清時期，桑坡回族的制革業就非常興盛，是全國聞名的皮毛集散地之一，曾有“隻知桑坡，不知孟縣”之說。清初大災荒，餓殍遍野，買壯圖的太祖母帶著兒子逃荒來到沙河邊的魯陽鎮，在一片湖水邊墊出一塊台地，蓋起簡易屋舍棲居下來，以做小買賣為生。

其時，魯陽古鎮經夏歷周，清清盪盪已歷經數千年光陰。魯陽鎮由於地處南通荊襄北至太原蒙古的晉鄂要道，右岸□河、肥河，左岸七裡河、三裡河、將相河，上下相距不足10公裡匯流大沙河，水路陸路交織，人煙繁華，風物明艷。桑坡買家尋得這片沃土紮下祖根，到第三代兄弟三人，借地利之便，開起了駱駝場，也是絲綢、鹽、糧食、皮毛等南北貨物的交易所。到買壯圖這一輩，重拾祖業，做起了毛皮生意。買壯圖是買家的第四代，為長門長子，但不幸幼年喪父母，兄弟姐妹皆無，跟著祖母長大。他隻讀過兩年私塾，一部《古蘭經》伴他度過了孤苦凄涼的青少年時代。

據買貴生追憶，買壯圖幼時為生計曾研習回醫，青年時代開始跑皮革生意，心意拳是他娶親後才學的。他的夫人是心意拳大師張聚的親侄女。買壯圖攜妻回門，張聚見他心地善良，有膽有志，就收他為徒，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買壯圖拜師習武，同時兼顧家裡的生意，不避風雨寒暑，練武非常刻苦。生皮加工，最好的季節是農歷五六月，一張皮子做下來20多道工序，泡皮蹬缸，千鉤萬鏟，是繁重的體力活兒。為了趕速度，水溫得保持在46℃左右，對體力的消耗可想而知。忙完一天，太陽落山了，買壯圖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帶上幹糧趕往郟縣，天亮前再趕回來。往返50多公裡路，他就用來練雞行步。

買志強說起家族舊事，更是鮮活如昨。他說買壯圖在世時，魯山縣西關柵子口地處商路要道，駝隊馬幫絡繹不絕，大大小小的駝場就有20多處。南後街、北後街的絲織坊、染坊、皮革作坊，一家挨著一家。三月三坑附近是方圓幾百公裡最大的草料市場，晉商、陝商在這裡建起了山陝會館和山陝廟。有一年，他們組織鏢師在山陝廟比武，請李政當裁判。買壯圖隨師爺前往觀看，晉商建議讓他參賽，李政拗不過，隻好應允。沒想到買壯圖力挫群雄，拔得頭籌，從此名揚山、陝、豫、鄂。

開枝散葉俠名揚

當時，魯山絲綢名揚海內外，常有晉商賒賬採購，欠下很多錢。魯山商人前往討要，他們就放話：“甭說是你來，就是買壯圖來，也不會還！”魯山商人知道他們不是賴賬，是想讓買壯圖去。買壯圖去了，他們又放出話來：“收徒還賬，不收不還。”買壯圖為了不負鄉親重托，就在太谷（今祁縣）收了三名弟子，應對方要求，教授1000天。在這段日子裡，買壯圖邊教邊練，從不懈怠。一天，他又練到更深人靜，忽然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四體百骸如風動樹搖，意與術交融，神與體合一，瞬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轉眼，千日之約已踐，可那些商家仍處處設障。聽說買壯圖要走，就有人挑唆：“祁縣有個一桿旗，山陝河北無人敵。”買壯圖覺得既然是名師，就應該向人家學習。於是備下厚禮，前往拜見。一桿旗提出比武，兩人約好點到為止。甫一交手，一桿旗便被拋出丈外，旋即又被買壯圖扶住。觀看的商家見狀，苦苦乞求：“你在太谷已經教了一千天，能不能再留一百天？”推辭不過，買壯圖就收一桿旗為徒，教他一百天，自己也又苦練了一百天，自此拳術精絕，臻於化境。他後來常說：“我在山西教三年拳，也專心練了三年。你們要記住，收徒授藝，一定要與徒弟同練，教學相長，功夫可以倍增。”

買壯圖生活的年代，從買家舊宅往西南走，過三裡河到五裡頭，遠遠就望見了沙河岸邊的大王廟。這裡是千年車馬古渡，也是通江達海的水陸碼頭。買壯圖的心意拳，隨著他水路行商的蹤跡，得以傳向四面八方。

瓜瓞綿綿嫡傳人

買壯圖一生傳人頗多，其中買學禮、馬凌霄、趙祿水、安大慶、袁鳳儀、袁長青、丁兆祥、唐萬義等，皆有很高的武功修為。高徒相因，買氏心意拳得以流傳國內外。其中，經周口袁鳳儀的四大弟子尚學禮、楊殿卿、盧嵩高、宋國賓，將買氏心意拳傳至上海、湖北、江蘇、安徽、陝西等地，形成了河南派心意六合拳的一大支系。

在買氏後人中，次子買學禮和嫡孫買清選得其真傳，成為武功大師。

買壯圖心意拳四把捶歌曰：出手橫拳無敵家，回身挑領甚可夸。鷂子入林加反背，四把鷹捉染黃沙。買學禮深得其妙，在心意門裡，人稱“無形手”，出手快捷，打人不可防。聽買貴生說，父親買清選在南陽上學時，有一次祖父買學禮背著錢褡去看他，路過一個村莊，發現有個背槍的小伙子神色不對，看他一眼扭頭就走。過了村有個崗頭兒，那人果然在那兒等著。離十幾米遠就發問：“先生背的啥？”“幾個碎錢。”買學禮說著，慢慢走過去。離丈把遠，被那人喝住，讓他背過身。買學禮扭臉的同時，猛一束身，子彈擦著後背飛過，僅傷及皮肉。他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平靜地對那人說：“你走吧，我是買壯圖的後人，不想傷你。”那人一聽就跑了。

說起父親買清選，買貴生說，父親精通阿拉伯文、波斯文、漢語。對武學、醫學、經學都有很深的造詣。在心意六合拳的技、理、功上，皆有獨到的領悟。他不僅幼承家傳絕學，且虛懷若谷，從不以買壯圖後人傲世。買清選生時，家境已大好，他自幼熟讀經書，文武兼備，被推選為阿訇。在出外講經傳藝的生涯裡，他還將買氏武學各枝新創的技擊收集起來，博採眾長，熔為一爐，終有大成。據史料載：1937年，白崇禧將軍在洛陽召開回民“抗日動員大會”，召見河南有聲望的阿訇，買清選在會上發表講演，並演示了心意拳的四把捶、十大形、七拳、刀、槍等絕技。白崇禧興奮地說：“我們的國家有這樣好身手的武林英豪，何愁抗日不成功！”當場要聘買清選為軍隊教官，買清選回說：“阿訇不能為官。”白崇禧就送他兩塊匾，分別題寫著“興教救國”和“清真寺內嚴禁駐軍”。回到魯山後，買清選把回民子弟組織起來，成立了“抗日救國回民服務隊”，又名回教連。一人一把大頭刀，由他親自教授單刀破槍術，一擋一劈，都是實戰的快招。抗戰勝利後，回教連決定北上去延安，走到禹縣，遭遇國民黨軍隊伏擊，大部分人都犧牲了，隻有幾個人順著煙田爬出了包圍圈，最終加入了馬本齋任團長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獨立作戰團。

買壯圖心意拳六合歌曰：練拳容易得藝難，靈勁上身天地翻。六合相聚人難躲，遇人好似弓斷弦。據買貴生回憶，買清選最擅長的是輕功，人稱飛毛腿。他常對弟子們說：“交通工具現代化了，你們的腿可不能退化。”他要求弟子每天必練的是“雞腿、龍身、盤丹田，單掌、雙掌、四把捶。雜從其他提興趣，不離根本功自添”。他自己更是習練不輟，直到年過古稀，幾十裡路走下來，騎自行車都落不下他。解放後，買清選曾擔任過魯山縣政協委員，1994年5月13日去世，享年93歲。

2011年2月27日，筆者觀看了買貴生和買志強的四把捶、心意六合刀。76歲的買貴生看上去紅光滿面，神採奕奕，“雙把”、“單把”、“挑領”、“橫拳”、“斬手”、“鷹捉”，踩、撲、括、束，一氣呵成。緊接著又演示了心意六合刀，鶴行雞走，凌厲逼人，刀隨身移，呼呼生風。說買家心意門武術是將攻防格鬥與修身養性、強身健體完美結合的武功瑰寶，一點兒都不為過。2011年3月9日，筆者再次採訪時，買貴生從上午9點一直談到下午1點多，吃過午飯又接著談了兩個多小時，筆者都累得吃不消，年過七旬的老人家卻毫無倦意。這不能不令人稱奇！

到底六合心意拳有什麼奇處，買志強以買式四把捶為例，說隻要長期習練，就能練出一股決斷勁兒，俗稱爆發力，也叫六合勁兒。六合者何？即“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這三合練的是內功。“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這三合練的是外功。一邊說著，一邊快速打了一遍。隻見他雙目流光，面帶煞氣，雞腿、龍腰、鷹捉、虎抱頭，呵呵有聲，連環使出，讓人望而生畏。筆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買貴生是放慢了招式讓筆者仔細看的。真正練起來，就會鼓盪起強大的合力，剛柔相濟，狠猛而有彈性，力沉又快若疾風。

買壯圖徒弟眾多，到如今拳隨流俗變，有注重體育競技表演的，有淡化技擊而發展成強身健體之術的。最難得的是，買氏謫傳弟子因代代親授而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買壯圖武學精華。買貴生身為買清選的謫傳弟子，從14歲起開始習練。“文革”期間雖有間斷，之後數十年不懈怠，終將拳路刀法全部繼承下來。採訪中，老先生一再為未能達到祖輩的至高境界而抱愧。

嵇康已成古人，《廣陵散》曲譜猶在，買氏武學發揚光大，值得期待。買志強還告訴筆者，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從這門中華絕學中得益，他已經著手將買家的拳譜和刀譜整理成書。其中配有他們父子圖像的《魯山買壯圖心意拳》、《家傳心意四把捶》，已經以中英文對照的形式，在《中國功夫》等中外報刊發表，被國內外行家稱為中國武術的“活化石”。

買壯圖曾經在《武功正宗》中寫道：“有形仍見無形妙，外傳敢向內傳爭。四拳變化無式樣，一心機緘在權衡。”心意拳在買壯圖身上能夠發展成一門精絕的武學，是天資，也是他幾十年如一日，“行走坐臥皆心意”，全身心投入的結果。練到化境的大師所悟到的生命奧秘，非是簡陋的語言可以精確表述。買壯圖能將意念與體能、精神與物質相融合，化為能量，在一瞬間釋放，形成閃電般的強大功力，絕不是單純的技擊，而是一門深不可測的生命科學與哲學。如能打破地域疆界和門戶之見，放開胸襟，齊心協力，將這一文化瑰寶加以挖掘整理，將會為中國武術開掘出多麼珍貴的一組基因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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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易寒暑成大器

你可曾聽說過這樣一個人，一條四五米寬的河流，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他一縱身就能跳到對岸；他閃電般平地躍起，用手指夾住枝頭鳴叫的鳥雀；他出拳一擊致命，對手還沒看清招數就被秒殺；行商走鏢的人路遇劫匪，只要報上他的名號，便可暢行無阻……你會不會覺得這是武打片裡的情節？那我就告訴你，這是發生在150多年前的真人真事，這個人名叫買壯圖。

據多種史料記載：買壯圖（1805-1888）生於魯山縣魯陽鎮，回族，曾拜心意門大師張聚為師，勤學苦練數十載，把心意拳完善為以爆發力為核心的優秀拳種。創有「買氏心意四把錘」，「買氏心意六合拳」等套路，充分發揮出心意拳在武術技擊中以少勝多，以短敵長的功能，使之臻於化境。買壯圖一生以販賣皮革為業，常常以武訪友，路見不平或解囊相助或以拳征服。晚年安居魯山魯陽鎮黑虎橋一帶，授拳、槍術給族人。著有《練功十二法》、《武功正宗》。其人其事被載入《魯山縣志》和《中國武功圖典》等書。他的生平事跡被編成評書《壯圖傳》，廣為傳唱。

《河之書》即將付梓之際，筆者兩次前往魯山，采訪了買壯圖的第四代孫買貴生先生和他的兒子——第五代傳人買志強。親聆兩位買氏傳人的講述，才知道一些文字記載和網絡資料言之不確，有的甚至把買壯圖的出生地都寫錯了。

買壯圖祖籍孟縣桑坡村。明清時期，桑坡回族的制革業就已經非常興盛，是全國聞名的皮毛集散地之一，比較大的作坊年產熟皮數十萬張，曾有「只知桑坡，不知孟縣」之說。直到今天，孟州桑坡依然有「皮毛之都」之稱。清初大災荒，餓殍遍野，買壯圖的太祖母帶著兒子逃荒來到沙河邊的魯陽鎮，在一片湖水邊墊出一塊台地，蓋起簡易屋舍棲居下來，以做小買賣為生。

其時，魯陽古鎮經夏歷周，清清蕩蕩已駛過數千年光陰。魯陽鎮由於地處南通荊襄北至太原蒙古的晉鄂要道，右岸瀼河、肥河，左岸七裡河、三裡河、將相河，上下相距不足十公裡匯流大沙河，水路陸路交織，人煙繁華，風物明豔。桑坡買家尋得這片沃土扎下祖根，到第三代兄弟三人，借地利之便，開起了駱駝場，也是絲綢、鹽、糧食、皮毛等南北貨物的交易所。到買壯圖這一輩，從販生皮開始，做起了毛皮生意。太祖母去世後，就葬在今黑虎橋西四五百米的地方，墳頭還在。買壯圖是買家的第四代，雖為長門長子，不幸幼年喪父母，兄弟姐妹皆無，跟著祖母長大。他只讀過兩年私熟，一部《古蘭經》伴他度過了孤苦淒涼的青少年時代。而這部經典對他浸漬終生。他的大俠風范和胸襟氣質，因為有了這部經書的滋養，升華到了一個後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高度。

黑虎橋是清末修建的，由於買壯圖俠名遠揚，才被賦予了與之相關的神話色彩：傳說買壯圖出生那天夜裡，有黑虎嘯叫著從天而降，化身為橋。這座橋原為青石砌成，寬約3米，長2米余，高1.3米。橋兩端的四根石柱上都刻著「黑虎橋」三個字。而今橋還在，橋身已為鋼筋水泥覆蓋。

買壯圖生時，從買家舊宅往西南走，過三裡河到五裡頭，遠遠就望見了沙河岸邊的大王廟。這裡是千年車馬古渡。過去河，就是通達荊樊的鴉路要道。彼時，魯陽城商鋪、酒家連片，丁家場、李家場、買家場、上埂場、下埂場，都是行商走鏢者留駐歇腳的驛站。早先買家並不富裕，買壯圖成名後，做成了幾筆好生意，才在西寨外治了一二十畝田產，並且有了自家的騾馬車輛。

由於家境貧寒，買壯圖幼小時為生計學過回醫，青年時代開始跑皮革生意，心意拳是他娶親後才學的。他的夫人是心意拳大師張聚的親侄女，攜妻回門時，張聚愛見他心底善良，有膽有志，就收他為徒，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買壯圖拜師習武，同時兼顧家裡的生意，不避風雨寒暑，練得非常刻苦。生皮加工，最好的季節是農歷五六月，一張皮子做下來20多道工序，泡皮蹬缸，千鉤萬鏟，是繁重的體力活兒。為了趕速度，水溫得保持在46℃左右，對體力的消耗可想而知。忙完一天，太陽落山了，買壯圖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帶上干糧趕往郟縣，天亮前再趕回來。往返一百多裡路程，他就用來練雞行步。十易寒暑，終成大器。

買壯圖出名後，常有習武之人千裡迢迢前來拜訪。青海、甘肅、山西等地的駱隊馬幫往來不斷，他們把買壯圖武藝高強、行俠仗義的消息帶向四面八方。山西有兩家財主，家大業大，就想把買壯圖請去教自己的兒子武功。怕他不去，蓄意欠賬不還，還放出話來：「就是買壯圖來要也不給。」受街坊之托，買壯圖只身前去討賬。當地有位號稱一桿旗的練武之人，見他生得不高大也不威猛，就想與他過過招兒。搭上手，買壯圖就說：「不必比了，你的功夫有名無實。」一桿旗心中不服，非比不可。買壯圖手一抬，他人就倒在了地上，輸得口服心服，兩個人成了好朋友。一桿旗又介紹一個孩子拜買壯圖為師，那也是一戶有錢人家，孩子生黑熱病，又黃又瘦。跟著買壯圖練了一千多天，一身病竟然奇跡般地好了。山西三年，買壯圖不但教出了三個徒弟，自己也毫不懈怠地練了三年。有天夜裡，練到更深人靜，忽然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四體百骸如風動樹搖，意與術交融，神與體合一，瞬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第二天，他向東家辭行。東家送他一匹快馬，把所欠的銀子系在馬身上，又讓三個徒弟頭頂高高摞著元寶的托盤，答謝他的大恩。買壯圖推辭不過，就掐尖取了三枚。返身上馬，一路加鞭回到故裡。回民不興敬牌位，山西的三個徒弟都是漢人，他們感念買壯圖的高風，代代敬他為先師。

抑強扶弱俠名揚

武術技擊大家李小龍曾經說過：「以無限為有限，以無法為有法」，這是他多年實踐的心得。心意拳在買壯圖身上能夠發展成一門精絕的武學，是天資，也是他幾十年如一日，「行走坐臥皆心意」全身心投入的結果。那些練到化境的大師所悟到的生命奧秘，非是簡陋的語言可以精確表述的。買壯圖能將意念與體能、精神與物質相融合，化為能量，在一瞬間釋放，形成閃電般一招致命的強大功力，決不是體育競技和套路表演，而是一門深不可測的生命科學與哲學。

買壯圖的功夫到底有多神奇呢？坊間流傳最廣的，是他的粘蝶功。買壯圖出門做生意，第一站路過北舞渡，進清真寺做禮拜的時候，遇到了阿訇丁兆祥。丁兆祥聞知他就是買壯圖，就請他在寺院裡當場演示。正好有只蝴蝶飛過，買壯圖抻手攏在掌間，以功力控制住，只見蝴蝶上下翻飛，就是不能掙脫。行約半裡，收功松手，蝴蝶才得翩翩而去。丁兆祥深深嘆服，遂拜他為師，留在寺中，教練70天，成就了又一代影響深遠的心意拳大師。

買壯圖一招致命的高超技擊，傳說就更多了。買貴生先生曾經聽長輩說起過這樣一件家族軼事：買壯圖俠名遠揚，讓橫霸一方的惡人懷恨在心，就唆使幾個潑皮找他尋釁。他們看見買壯圖從外面回來，就跟在身後提名道姓地詬罵。買壯圖理也不理，一進家反身關閉了柴門。那些人以為買壯圖並不像傳說的那麼神，越發對著屋門罵個不停。夫人很生氣，說：「沒想到你恁窩囊！人家都罵到家裡來了，你連吭都不敢吭一聲！」買壯圖說：「在我眼裡他們就跟紙糊的一樣，根本經不起一拳，你教我咋出手？」說著，一巴掌拍在捶布石上，捶布石當即酥成一堆碎碴，嚇得那群潑皮一哄而散。

有一次，買壯圖去開封幫人打官司，在東大寺遇見一個山東的武術教練，自恃功夫了得，在那裡立擂比武，打死打傷了不少武士。買壯圖想給他一個教訓，人高馬大的武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沒料到買壯圖一提勁兒躍上擂台，一只手把住他的鬢角，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胸部，輕而易舉就把他拽向空中，任其水浮葫蘆一樣踢騰了一盞茶工夫後，輕輕一撥拉，大塊頭被高高彈起，飛出幾丈遠，重重地摔在地上。買壯圖說：「你記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要是跟你一樣，你早就摔死了。」

青海除惡。有一年，買壯圖去青海做生意，在西寧一個清真寺做禮拜時，寺裡姓靈的阿訇聽說他是河南魯山人，就急切地向他打聽買壯圖。原來，有家寺院裡的和尚憑著武功高強欺男霸女，許多人遭他禍害卻敢怒不敢言。不久前，惡和尚趁夜潛入一回族大戶人家，把小姐掠走了。家主到清真寺與阿訇商量，打聽誰能把河南的買壯圖請來為民除害。買壯圖說，我就是，這種惡人就不該讓他活著。經過商量，遂組織起一群年輕人裡應外合。買壯圖就去到寺院門口，讓人通報：「我是魯山買壯圖，想和你們的方丈比試比試。」方丈聞聲而出，兩個人一握手，方丈就受不住了，連聲討饒。進到院裡，買壯圖只一拳，惡人倒地而亡。眾人沖進去，打開地道，把被掠的幾十名女子全都放了出來。

洛陽滅霸。有一年，同門李海森去洛陽聯系皮貨，路過一家茶館，想討杯茶喝。剛坐下，老板就過來趕他，說這是某某方丈的專座，誰坐他就把誰打死。老板和茶客都恨死這個人了，怎奈他武功了得，拿他沒有辦法。李海森一聽，想出手整治這個惡和尚，可自忖不是對手，就折回魯山，對買壯圖說洛陽有樁好生意，讓他一起去做。他把買壯圖領進那家茶館，就高聲說：「這位就是魯山的買壯圖，快給去那個仗勢欺人的壞和尚傳個信兒，有膽量就出來比試比試。和尚聞知，就叫買壯圖去寺院內比武。剛一進門，他就伸胳膊夾起兩塊青石條把門頂死，對買壯圖說：「你既然找上門來，咱們就來真哩，誰把誰打死都不償命。這個惡僧確實武功高強，扎個樁（架子）往那兒一站，十二頭騾子都拉不動。他瞥了一眼對手，說：「你是客人，我讓你先動手。」買壯圖不敢大意，用輕功走雞形步，左轉三圈，右轉三圈，越轉越快。和尚急了，說：「轉哈哩轉，你咋不出手哩？」話音未落，就被買壯圖一頭撞倒在地，只剩下喘氣的份兒。他喘息著對徒弟說：「趕緊安排後事吧，買壯圖塞我一肚子磚頭……」原來他的內髒全碎了。事後，李海森折服於買壯圖的功夫，就轉拜他為師。

瓜瓞綿綿有傳人

買壯圖一生傳人頗多，其中買學禮、馬凌霄、趙祿水、安大慶、袁鳳儀、袁長青、丁兆祥、唐萬義等人，皆有很高的武功修為，高徒相因，買氏心意拳得以流傳廣遠。

當年，買壯圖販皮革，近走漯河、周口，遠到山西、陝西、甘肅、湖北、山東等地。除強扶弱、授徒傳藝，常常羈留他鄉，一去數月甚至數年不歸。夫人怨他不但不能養家，還招來一撥一撥的客人，吃住招待不說，免不了會惹出麻煩。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天天提心吊膽過日子，一怕他在外有啥閃失，二怕冤家對頭上門來尋仇。由於夫人堅持，買氏心意拳不傳長門，就傳給了次子買學禮。

買貴生先生提起這些往事，感慨不已。他說：「到俺爺，也是不讓後人學。」算起來，買壯圖一門延續至今，已經成為200多口人的大家族了。也只次子買學禮、孫輩的買清選學有所成。

買壯圖心意拳四把捶歌曰：「出手橫拳無敵家，回身挑領甚可誇。鷂子入林加反背，四把鷹捉染黃沙。」買學禮深得其妙，在心意門裡人稱「無形手」，出手快捷，出拳打人不可防。聽買貴生說，父親買清選在南陽上學的時候，有一次祖父背著錢褡去看他。路過一個村莊，發現十幾米外有個小伙子，背有槍，雖然被大衣蓋著，槍頭卻露了出來，看他一眼扭頭走了。過去村是個崗頭兒，那個人果然在那兒等著。離十幾米遠就發問：「先生背的啥？」「幾個碎錢。」 買學禮說著，慢慢地走過去。離丈把遠的時候，那人喝住他，讓他背過身。買學禮心知他要干啥，也不扭臉，猛一煞身子，子彈擦著後背飛了過去。他活動活動腰身，轉過臉對那人說：「你不認識我，我是買壯圖的後人。」那人一聽就嚇跑了。還有一次，他遇上兩個土匪攔路打劫，一前一後拿槍頂著他。間不容發之際，買學禮束身避過前面的槍口，出拳一擊，前面的匪徒倒地而亡。後面槍響，打中了他的背部，他渾然不顧，轉身出招，正搉槍壓彈的匪徒又被他一招斃命。被眾匪追襲，他拖著受傷的身子躲進了一家飯店。店主人撕開他染血的衣衫，幫他包扎好傷口。又巧妙地支開了追匪，掩護他躲過一劫。武功高強之人遭此難堪，買學禮非常羞愧，於是更加勤勉地苦練不輟。三年後，那顆子彈被他從體內逼出，在肩上頂起一個硬包。外科先生一摸，說是塊骨頭。他說：「你割吧！我知道那是啥東西。」取出來是顆明晃晃的子彈。

買清選是買家拳的又一代大師。他畢業於河北穆大，精通阿文，波斯文，國文。對武學、醫學、經學都有很深的造詣。在心意六合拳、技、理、功上，皆有有獨到的領悟。他不僅幼承家傳絕學，且虛懷若谷，從不以買壯圖後人傲世。買清選生時家境已大好，他自幼熟讀經書，文武兼備，被推選為阿訇。在出外講經傳藝的過程中，他還將買氏武學各門各派新發展出的技擊收集起來，博采眾長，熔為一爐。據史料載：1937年，白崇禧將軍在洛陽召開回民「抗日動員大會」。召見了河南有聲望的阿訇，買清選在會上發表講演後，當眾演示了心意拳的四把拳、十大形、七拳、刀、槍等絕技。白崇禧興奮地說：「我們的國家有這樣好身手的武林英豪，何愁抗日不成功！」當場就要聘買清選為軍隊教官，買清選回說「阿訇不能為官。」白崇禧就送他兩塊匾，分別題寫著「興教救國」和「清真寺內嚴禁駐軍」。回到魯山後，買清選把回民子弟組織起來，成立了「抗日救國回民服務隊」，又名回教連。一人一把大頭刀，由他親自教授單刀破槍術，一擋一劈，都是實戰的快招。抗戰勝利後，回教連決定北上去延安，走到禹縣，遭遇國民黨軍隊伏擊，大部分人都犧牲了，只有幾個人順著煙田爬出了包圍圈，得以加入馬本齋任團長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獨立作戰團。

買壯圖心意拳六合歌曰：「練拳容易得藝難，靈勁上身天地翻。六合相聚人難躲，遇人好似弓斷弦。」據買貴生回憶，買清選最擅長的是輕功，他的雞形步無人能比，人稱飛毛腿。年過古稀時，幾十裡路走下來，騎著自行車都拉不下他。解放後，買清選曾擔任魯山縣的政協委員，到 1994年5月13日去世，享年93歲，歷經戰亂而能長壽者，與他多年習練心意拳不無因果關系。

買壯圖有遺訓：「不能失傳，不能以拳漁利。」 買氏心意拳門規是：「寧可失傳莫亂傳」，後人遵從祖訓，不敢有絲毫叛逆。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面對媒體和來訪者，一直保持沉默，或干脆說失傳了。

真的失傳了嗎？

2011年2月27日，筆者和市攝影家協會的高鴻勳一起觀看了買貴生和買志強的「四把捶」、「心意六合刀」。76歲的買貴生先生，看上去紅光滿面神采奕奕，「雙把」、「單把」、「挑領」、「橫拳」、「斬手」、「鷹捉」，左右騰挪，虎撲狸躍，盤臥彈跳，一氣呵成。氣不發喘，面容平靜。緊接著又演示了心意六合刀，鶴行雞走，凌厲逼人，刀隨身移，呼呼生風。說買家心意門武術是將攻防格斗與修心養性、強身健體完美結合的武功瑰寶，一點都不為過。2011年3月9日，筆者再次采訪時，買貴生老先生從上午9點一直談到下午1點多，吃過午飯又接著談了兩個多小時，采訪者都累得吃不住了，可年過七旬的老人家卻毫無倦意。這不能不令人稱奇！

到底六合心意拳有什麼奇處，買志強以買式四把捶為例，說只要長期習練，就能練出一股決斷勁兒，俗稱爆發力，也叫六合勁兒。六合者何？即「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這三合練的是內功。「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練的是外功。一邊說著，他快速連貫地打了一遍兒。雙目流光，面帶煞氣，雞腿、龍腰、鷹捉、虎抱頭，呵呵有聲，連環使出，讓人望而生畏。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買貴生是放慢了招式讓仔細看的。真正練起來，就會鼓蕩起強大的合力，剛柔相濟，狠猛而有彈性，力沉又快若疾風。雖不如大開大合的武術表演吸人眼球，卻是步步暗藏殺機，讓人望而生寒。

相傳，心意拳原為岳飛所創，岳飛被害後流入民間，為明人姬際可習得，又有洛陽馬學禮傳其衣缽。馬為生計當過10年保鏢，授徒馬三元和南陽張志誠。張志誠又傳李政，人稱「神拳李」。李政再傳張聚，張聚傳買壯圖，最終成就了這位威震武林、名滿天下的心意拳大師。

買壯圖徒弟眾多，到如今，拳隨流俗變，有注重體育競技表演的，有淡化了技擊而成強身健體之術的。最難得，是買氏謫傳弟子近水樓台，因代代親授而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買壯圖武學精華。買貴生身為買清選的謫傳弟子，從14歲起開始習練。「文革」期間雖有間斷，之後數十年不懈怠，終將拳路刀法全部繼承下來。采訪中，老先生一再為未能達到祖輩的至高境界而抱愧。筆者卻為他能在拜金主義熾盛、物欲橫流的當今守志不移，遵祖訓，不漁利，授徒不收分文的高尚情操而深深感佩。

嵇康已成古人，《廣陵散》曲譜猶在，買氏武學發揚光大，值得期待。買志強還告訴筆者，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從這門中華武術絕學中得益，他已經著手將買家的拳譜和刀譜整理成書。其中配有他們父子圖像的《魯山買壯圖心意拳》、《家傳心意四把捶》等，已經以中英文對照的形式，在《中國功夫》等中外報刊發表，被國內外行家稱為中國武術的 「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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