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功夫成色的又一次考驗降臨了。泰拳高手藍桑坤跑來南少林,加入門下,得了一個叫做「法坤」的法號,並點名要與曾經擊敗自己的張開印一戰,還說自己要競爭做中國武術的總教練。張開印自己師出北少林,這一下子似乎平白多了一個泰國師弟。
不過,功夫界似乎沒有誰歡迎這個不速之客。大家心知肚明:與藍桑坤的交戰一下子就上升到榮辱的高度:「榮」的成分不多,以武術比賽在如今國內的關注度,打贏了長不了太多志氣,你還得一個勁地跟大眾解釋這個藍某人是如何的了得,如何英名一世,而萬一打敗了,受到的「辱」卻是實打實的。就這個角度而言,藍桑坤實實在在地將了我們一軍——不是將在中國功夫的徒有虛名上,而是將在它那格外脆弱的自尊心上。
不管人們對藍桑坤此舉背後有多少猜想,聯繫MMA運動在各國的開展,都可以發現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那些數一數二的職業搏擊手若是不經常露臉打比賽,是很難保持自己的寶座和聲名的。搏擊不像寫作,少數作家出了一本叫好又叫座的書,就可以靠它吃一輩子;但凡是搏擊強手,個個都坐在火山口上:布洛克•萊斯納爾、凱恩•維拉斯奎茲紅極一時,但兩人的金腰帶都沒能系多久,弗蘭基•埃德加必須同梅納德連番苦戰,證明自己在本級別裡的第一人地位不是僥倖所得。一個選手取得的榮譽越大,名望越高,他所隸屬的賽事以及其他組織就越是會想盡辦法給他找更強的對手。
但這種國外通行的慣例,到中國卻受了阻。在本期《功夫與搏擊》為藍桑坤「踢館」一事做的討論專題中,敖海林說了句有點刺耳的實話:「最恐怖的恐怖片是鬼從頭到尾似乎都要出來但一直就沒出來,功夫高手也一樣。」也許,中國功夫背的歷史和文化包袱是年輕的MMA運動所不能想像的,也是雖然古老、但沒有那麼多神秘光環的泰拳所難以理解的。現在在中國,練散打的也好,練自由搏擊的也罷,多少都以「功夫」神話的代表人和捍衛者自居,也因此多少都有點「輸不起」。
我們決不隨意責備這些礙於各種原因不出戰的選手們,我們知道他們幹這行有太多難處。我們只是替他們的尷尬處境感到不值:哪怕他們能像國外同行那樣,打不出來就搞點副業,拍個電影、創個服裝品牌、開個訓練營之類,倒也是一件好事,可他們偏偏又很少這方面的空間。他們背了不該背的負擔,又很難得到理應得到的機會。
《功夫與搏擊》創刊快一年了。遙想創刊號上我們的編前語:「打出一個中國功夫」,用一個「打」字寄託我們的期望。現在看來,事實與期望之間還真有不小的距離。眼見春天將近,堆在武術人身外和心中的堅冰,是否能有所消融呢?
二零一二年一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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