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心咒

韓 起 ：學武但恨不能疑

年輕時讀李贄的《焚書》，有一句話至今不能忘——「學者但恨不能疑耳，疑即無有不破者。」

把這話用之武林同樣恰當——「學武的人，最怕迷信，甘做武林神話的奴才。只要心生疑惑，多與人動手，那麼打來打去，無有不破的謊言神話。」

有一個河南的小伙子，練了十來年形意拳，對形意拳的理論和訓練產生了懷疑，在電話中多次將他的疑惑拋給我，他雖然生了疑，但思索總是從拳譜到拳譜，缺乏實戰的感悟，我聽煩了，就告訴他：去和別人打幾次，完事再給我來電話。

他果然去打了，再給我來電，說的內容全變了，都是實戰體驗、個人體驗，不再照搬拳譜。他說形意拳的整勁太慢，對手一動，自己完全跟不上。形意拳的變化也慢，眼看著對手變了，自己跟不上對手的節奏。還有五行拳，拳法一個也使不出來。自己十年的形意拳功夫等於白練了。

這是一個練了十來年拳的愛好者的實戰體驗。

我強調一下，如果有人不同意這小伙子的「體驗」之言，希望也用您的實戰體驗來反駁，以實戰體驗對實戰體驗，別談說手的東西，譬如您認為形意拳的整勁和變化都不慢，能跟上對手的速度和節奏，那一定要能夠拳打腳踢的實戰中做出來，如果用說手評價實戰，則不是與小伙子在一個平台上。請您打完實戰再來評價。

琢磨武術，只在腦子裡生疑，解決不了疑惑。武術是一種技能，不同於搞學問，搞學問的人生疑，只在腦子裡疑來疑去，即可以產生新思想。學武的人要動腦與動手一起進行，你有了疑惑，只在腦子裡疑來疑去，終究破解不了疑惑。凡技能，必須去動手體驗，就像廚師，對古傳老菜產生疑問，他不會把內心的懷疑只停留在大腦，他要去親手操作，做一次思索一下，再做再思索，反復進行。

也許該廚師實驗百次之後，仍提煉不出菜的新做法。不要緊，他的收獲已有，他這時對老菜見識，絕不是那些一味迷信老菜和只大腦懷疑的人可比。

如果該廚師去拜師深造，他在烹飪專業的提升速度，將百倍於痴迷者、十倍於只用大腦懷疑的人。

去年有一個小伙子，也是河南人，到天津來跟我學練力量，他練過散打和傳統武術，我讓他與我的學生打了幾下。因為他是來練力量的，我就隨口說：多打幾次就有體驗了。不想小伙子很認真地告訴我：「只打一次，我的收獲就很大。」

這小伙子也是一個生疑者，但他一直沒有去打，突然打了一次，不免產生強烈的心理震撼，收獲到過去未有過的新體驗。

許多年前我在《精武》雜志上說：「欲知拳滋味，始由對抗起。」

我的話有幾分道理、幾分荒謬，你打幾次就會有大致的判斷——看是「文字、演練、說手」 能讓你體驗拳的滋味，還是拳打腳踢能讓你刻骨地感受什麼是拳？

實戰是最好的老師。

打一次勝練三年拳，打三次你會痛苦地問自己「為什麼練起來像模像樣的東西，到了實戰全沒用。」

實戰會逼人生疑，實戰能幫人破疑。

既然「軍事學校」不教打仗，只會紙上談兵，大家就只好到「戰爭」中去體驗打仗、學習打仗了。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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