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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江湖。每個人心中也都有一個或明或暗的功夫圖騰。他們或是飛簷走壁、桀驁不馴的武林高手,或是在國家、民族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的大俠義士,又或是號令江湖的盟主。他們是令狐沖、郭靖,是少林高僧、武當真人,是霍元甲、葉問、李小龍、黃飛鴻。

他們不但有蓋世神功,還有高貴的人格。這是我們印象或者想像中的傳統武術模樣。

它與商業扯不上關係,也不能扯上關係。在幾百年甚至幾十年前,很難想像少林寺也開起了店舖,把「少林」當作商品出售,整個武林和社會會有怎樣的反應。

但時代變了。30年前的那場變革讓經濟回歸市場,也讓眾多威嚴和神話還原於平凡和真實。功夫的變革自然也深處其中。

國人印象中最威嚴、最傳統的少林寺都開始向商業靠攏。推崇企業家精神的釋永信要把少林寺打造成一個企業,這個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就是功夫。

各類專業公司則把功夫看成像足球、籃球一樣開發、包裝和營銷賺錢的競技運動,國外有成功的商業收益的武術格鬥賽事,中國為何不能?

而在最為世界熟知、誕生了黃飛鴻、葉問、李小龍等武術明星的佛山,代表著武術傳統和原生態的民間武館們,則在傳統與現實中掙扎,他們沒有少林寺的影響,沒有承辦聯賽的公司們的財大氣粗,他們只能在收徒與收費之間野蠻生長。

少林寺、專業公司、民間武館的變革和嘗試,也是傳統功夫在商業化大潮下的三種路徑。功夫何去何從,沒人說得清,但它已經走在了一個商業化的大方向上。這就是現實。

中國功夫進化論

開始習武的時候,袁彪正好13歲。不愛聽課,用他自己的話說「不是個省事的孩子」。

袁彪說,「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年紀」,他的偶像李小龍也是在這個歲數開啟了他的武術生涯。這位後來開創了截拳道的一代宗師,讓「四部半」電影,開啟了連綿至今的功夫片風潮。

不過不同的是,李小龍是正式拜入葉問宗師的門下,才系統學習了詠春拳。在他師父的故鄉佛山,儘管這樣的拜師儀式正慢慢地消逝,但還是依稀可見。更多的佛山武師正在主動或被動地進行著轉型。

這裡的武館依舊在教授詠春、蔡李佛、洪拳,也依舊有磕頭敬茶的入門儀式。練功夫不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才能享受的特權,有時候倒是恰恰相反。

有越來越多的武館開始選擇套用現代健身俱樂部的模式,向收費的會員或者學員們傳授武藝;也有越來越多的武師學會了借助影視表演來包裝和宣傳自己,在打響品牌後,再用武術培訓和中醫保健去賺錢;還有不少館主正在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花上一筆錢,在互聯網上建一個推銷自己武館的網站……

到了袁彪的時代,他像更多嚮往武學的孩子一樣,去了山東的一所知名的武校。讓他這麼小便背井離鄉的,是小時候特別崇拜的叔叔。據說他曾到少林寺學過功夫,在小孩子們看來,他是個絕頂高手。

袁彪不知道的是,那個盛產「絕頂高手」的少林寺也一直在轉型。

自從1982年,一部香港電影《少林寺》開始,這裡就不再是一個只能潛心唸佛修武的古寺了。少林武僧團常年在世界各地訪問表演,足跡遍及海內外40多個國家和地區。少林寺像麥當勞、肯德基等跨國連鎖巨頭一樣,在世界範圍內開設了幾百家武館,在俄、美、英、德等國家建立了十幾個武術文化中心,二三十個武僧常年駐外。

如果袁彪問過他的叔叔,或許會發現,他學少林功夫地方的並不是少林寺,而是山門之外的民間武校。

這裡如今已是「世界最大武術基地」和「中國武術器材和武術用品集散地」。在冊的58座武術學校中,有超過6萬名在這裡習武的常住學生。他們來自世界100多個國家和地區,如果願意,他們可以在附近的「少林塔溝教育集團」裡從幼兒園一路讀到本科。

如今,這所被稱為武林正宗的千年古剎,還要花500億元建一個嵩山文化產業園區。裡面會矗立起一座少林武術功夫大學城,核心是中國第一所武術大學。未來,這裡還將被用來拍功夫片、辦功夫擂台賽,甚至成立功夫電視頻道等其他產業,「在5年至10年內實現世界級旅遊資源向世界級文化旅遊、文化創意產品的轉變。」

袁彪終究還是沒有機會來了,因為在山東的武校,他已經學會了被稱為「套路」的中國功夫。這時他才發現,真正的武術原來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原來練武是那麼苦,大冬天5點鐘就得起床,一天三練,風雨無阻。

練完「套路」,袁彪又練上了「散打」。這是兩個在新中國競賽體制中特有的武術名詞,在國家體育總局武術管理中心的架構裡,就是用「套路部」和「散打部」囊括了所有競賽武術類型。而那129種拳種的傳統武術,則可以歸類到一個「社會部」裡,管轄所有非專業隊體系裡的民間習武者。

如果按照通常的成長模式,被濟南市體校挑走的袁彪將會沿著業餘武校——市體校——省市專業隊——國家隊的四級金字塔,一步步往上走。然後在這個級別的專業隊裡呆著,捧著鐵飯碗,將全運會、全錦賽和省運會獎牌作為最高的生存目標。

然而,極具變化的商業時代,讓這個龐大而傳統的體育也開始了轉型。

先是像「中國武術散打王爭霸賽」這樣的商業比賽,將散打運動員拉出了黝暗的專業隊,一系列的中外對抗賽又緊跟而上,將中國武術推向與國外搏擊術較量的擂台上,2009年WMA中國武術職業聯賽踉蹌誕生,又出現了一個純市場化的武術職業聯賽。

「洋溢虎」袁彪欣然成為這個聯賽中青島響虎俱樂部的「五虎將」之一。第一個賽季的團體個人雙料冠軍是對他最好的褒獎。在這方新的舞台上,這個聯賽明星要和功夫一起,趕快習慣新的時代。

袁彪不用關心這個聯賽能否像國外的格鬥、拳擊一樣,有朝一日成為成功的商業運作。但它背後的俱樂部和中視體育卻不能不考慮。

曾經摸著石頭過河的經歷,讓徐睿這樣的中國第一批武術搏擊賽事運營者學到了很多。通過「散打王」,他熟悉了一整套商業賽事的管理體系:競賽管理、賽事製作、電視包裝、宣傳傳播流程、招商流程等。2004年散打王賽事停辦之後,徐睿仍在致力於搏擊商業賽事的組織與推廣。2009年年頭和年尾的兩場散打比賽——柳海龍對陣日本自由搏擊高手伊賀弘治的「柳海龍國際搏擊爭霸賽」,和中泰雙方各出5人的「中泰拳王爭霸賽」,推廣人都是徐睿。

這兩場賽事的投資人余鴻堅也是在2004年前後開始做單場商業搏擊比賽的。余鴻堅曾是體操和拳擊運動員,如今是廣東我能體育發展有限公司的總經理,管理著幾百號體育場館物業人員和一支十多人的商業比賽專業操作團隊。

在過去擔任廣東體育發展總公司副總經理時,余鴻堅以每年一場的頻率,操盤了2004年「中國功夫vs日本極真空手道爭霸賽」、2005年「中國功夫對俄羅斯極真空手道爭霸賽」和2006年「第5屆中國功夫對泰國職業泰拳爭霸賽」。在商業搏擊賽的推廣上,余鴻堅和徐睿有著類似的觀點:商業比賽就是生意,規則也好,炒作也罷,只要能投觀眾所好,就是無可厚非的。

於是,2009年「柳海龍國際搏擊爭霸賽」時修改日方選手勝負履歷以抬高身價,年末中泰爭霸賽挑氣民族情緒等,在其看來也都是「對得起衣食父母」的平常之舉。

「投資風險不大,賺不了也能保本。只要解決了賽事冠名,承辦方基本都是穩賺的。」國家體育總局武術運動管理中心副主任陳國榮說。

「這個市場上的商業比賽80%是虧損的。」余鴻堅並不同意「官員」陳國榮的說法。按照他的說法,單場商業賽事投入包括雙方隊員的出場費、營銷宣傳費、賽事承辦費和招待費等幾大塊,光是出場費就得幾十萬,總成本動輒高達幾百萬。而收益則基本就是門票和贊助兩塊,他自己操盤的商業比賽,盈虧也只能做到五五開。

在廣州舉行的搏擊比賽中,票房最高的是2006年的「第5屆中國功夫對泰國職業泰拳爭霸賽」,超過140萬元。2009年的「柳海龍國際搏擊爭霸賽」取得了超過100萬元的票房,而歲末鬧得輿論嘩然的「第6屆中國功夫對泰國職業泰拳爭霸賽」更是超過年初的「柳海龍賽」,一頭一尾兩個賽事,都讓余鴻堅撈到了一筆。

余鴻堅談到收入,還是牢騷滿腹:「國外賣賽事轉播權能佔總收入50%,國內卻還要給壟斷的媒體交錢——央視50萬,地方衛視20萬。」而絕大多數的武術商業比賽,也僅有20-50萬元的票房。算掉賽事投入和給媒體的轉播費,賽事的投資人和承辦方確實沒多少賺頭。

事實上,湖南經視並不是最早看到武術搏擊類賽事價值的。「散打王」的成功讓不少電視台的節目組或者製片人開始不滿足於轉播比賽,一些和武術搏擊相關的綜藝節目相繼出現。

就在「散打王」停辦後不到一年,河南台娛樂節目《武林風》誕生。這是一檔以武術比賽為主要內容的電視節目,自2004年開播後經歷了數次改版,一年後便以13.69%的最高收視率稱霸河南。更創造了王洪祥這樣頗受關注的民間武術明星。

而另一些省級衛視則乾脆辦起了比賽。諸如黑龍江電視台依託《大比武》系列節目辦的「2008中國武術散打功夫王爭霸賽」,影響也不小。而且,由於這些節目或比賽本身就是電視台自己的「孩子」,運營成本低,可以共享全台廣告資源,有一些在廣告招商上甚至比「散打王」還要成功。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央視。其子公司中視體育的董事總經理阮偉另闢蹊徑,創立了一個既不能歸入散打又不能放進套路的全新武術節目——「武林大會」。

「我是1991年做的體育記者,曾經跑過武術口,也拍過《峨眉武術行》之類的紀錄片,覺得那種套路表演挺沒勁的。」阮偉說,但他覺得散打又缺乏傳統武術的韻味,於是一直在考慮怎樣真正挖掘武術的技術與技法,「但這種想法做出來需要平台」。

2005年,阮偉調到了CCTV-5下屬的中視體育娛樂有限公司,擔任董事總經理。這時恰逢央視體育頻道總監江和平提出做一個武術節目,並在央視內部招標。面對CCTV-5這個覆蓋面國內無人能及的巨大平台,阮偉知道不能錯過機會。

阮偉是個有想法的人,到中視體育後,他成為了一個組織體育娛樂賽事的專家,也創造了這個公司的收入從3000萬到超過6個億的傳奇。在內部招標中,他提交的「單拳種對打比賽」的方案脫穎而出。2007年3月,大型傳統武術賽事類欄目「武林大會」出爐。這是當時第一個單拳種比賽的節目,中國傳統武術中的129個單拳種以「多種項目集合群」的方式出現在電視上。各單拳種協會推薦參加的民間武術愛好者不戴拳套,不分級別,一對一打擂台賽。

不到半年時間,「武林大會」席捲了3.4億人次收視人群,並在央視一套的暑期專場還創下了1.49的收視新高,連登陸中國20年之久的NBA賽事都無法與之媲美。開播6個月後,節目不僅在韓國播出,還吸引了台灣以及歐美多家電視台的垂青。

然而,和商業上的順風順水相比,「武林大會」自誕生以來,其作為一個業餘搏擊節目的爭議就從未停息,這個電視節目的諸多短板也慢慢顯露出來。對此,阮偉也很無奈:業餘選手水平不高,打得不好看,而且練傳統武術的人越來越少,選拔選手時常都是無米之炊。另外,一個單獨的節目可承載的商業價值實在有限,更無法完成帶動傳統武術發展的產業鏈佈局。

讓武術成為NBA

阮偉決定另起爐灶。

2008年12月30日,一個被稱為「武林大會聯盟」的職業俱樂部聯盟成立。之後不久,這個由職業武術運動員參加的賽事聯盟改名「WMA中國武術職業聯賽」,以區別於業餘選手參加的「武林大會」。

「兩者的區別就像目前CCTV-5播出的NBA與《籃球公園》。」阮偉說,「WMA就像NBA一樣,會有從報導權買賣到廣告贊助、門票,再到俱樂部、運動員的商業運營,以及戒指、T恤等一系列衍生品的整條產業鏈。」

在阮偉的計劃裡,WMA會在2010年完成整個賽事的主客場、規則和技法提純等制度,到了2011年,就可以把四強賽或者全明星賽放到歐美去打,以擴大在國際上的影響,為接下來出售報導權打下基礎——至於投入,財大氣粗的央視」已經做好了三年不盈利的準備。「

「央視說他們不掙錢?我才不相信。」岳欣說這話時有些酸溜溜的。他是運營商東方武聯體育文化有限公司的賽事總監,他們運營的CKA中國武術散打超級聯賽與WMA開賽相距不過一個月,參賽選手中不乏張開印、邊茂富等著名的散打名將。但說起對未來的預期,岳欣的底氣明顯不足。

「不管是在選手、俱樂部和轉播上承擔的成本,還是從自身客戶資源那裡獲得的廣告收入,我們作為民間資本都比不過——他們花得少,掙得多。」岳欣說。

岳欣的抱怨不無道理,參加CKA的並不是職業俱樂部,而是國內各省散打專業隊。這些參賽的現役一線散打運動員都屬於國家體育總局所有,找他們來參賽不但要花錢,還無法控制。要是趕上有全運會和全錦賽這類官方比賽任務,CKA的比賽質量就沒有了保證。

阮偉顯然沒有這種擔心,WMA是聯盟性質,加盟的幾傢俱樂部都唯中視體育馬首是瞻,大家同坐一條船,各自的職業運動員們成名的機會就是打好這個聯賽。他唯一要擔心的,還是這個「吃螃蟹」的聯賽未來能不能變得好看,因為這是吸引觀眾和商家的關鍵。

因為規則和技法不成熟,WMA第一年的比賽飽受爭議,甚至被網友調侃為「天下第一推胸大會」。憑藉青島啤酒和吉列這些大客戶千萬級別的贊助,WMA第一年營收已基本持平。但要實現阮偉「讓WMA變得像NBA和英超一樣流行」的夢想,僅僅依靠國家電視台的名頭顯然不夠。畢竟,觀眾們要看的是真正能打、會表演的中國武術,而非「推胸」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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